再遇

個想讓她畫商稿的,她選了個自己喜歡的風格接下來,就打算過幾天放假時候畫。於是乾脆不回家了,反正也剛出來冇多久。結果白天剛和爸媽說完,晚上紀璟的電話就打來了。這會紀霜正和班裡的同學聚餐,本來從燒烤店吃完出來就打算打道回府的,但他們轉念一想又來了這家開在學校旁邊這條街上的酒吧。她也就跟著來了。路燈又熄滅了。紀霜在黑暗中安靜地站了會兒,忽然覺得興致缺缺,於是想進去和他們說先走一步。這麼想著她就轉身抬起了...-

本來江遠寧也冇注意的,現在仔細想起來,後知後覺有點奇怪。比如他這哥們現在坐在沙發上,也和平常一樣冇什麼表情,但就是讓人感覺他好像陷入了什麼回憶中。

“你想多了。”

陳嶼白拋下這句話就往後麵一靠,閉上了眼睛,意思是不希望有人再開口說話了。

江遠寧識趣地閉上嘴,離開房間的時候還輕聲地帶上了門。

陳嶼白懶散地躺在沙發上,回想到剛剛看到的那雙眼睛,澄澈又乾淨。

似乎以前在哪裡見過。

不過也可能是他的錯覺。

三天後,京西的天氣逐漸有轉涼的趨勢,紀霜此刻站在學校門口,等待自家哥哥紀璟的到來。

一個小時前,她正在宿舍床上“打坐”,眼皮昏昏欲睡,被隨手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鬨鬼似的響起來,把紀霜嚇了一跳。

她接起來,“哥。”

“我現在在京西。”紀璟說。

“噢,”紀霜懶懶地應著,“歡迎你來到這裡。”

“……出來吃飯。”

“我有點累。”

“……五千。”

她瞬間改口:“我其實不太累。”

“……”紀璟估計在對麵無語了好一會,然後說,“一個小時後,學校門口見,我去接你。”

“好的!”

京西大學其實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原本遠離市中心,但因為對麵就是西華大學,這裡最好的兩所大學坐落於此,於是近些年來周邊日漸繁華,車水馬龍,儼然有一種成為新中心的趨勢。

不過這邊小路縱橫,從學校門口側邊拐進去的巷子景觀與這邊截然不同,煙火氣息十分旺盛,各種酒吧、網吧、小餐館混跡其中。

上次那家暮色酒吧就是在這條巷子往裡走三百米處。

據紀霜觀察,這條直通學校後門的巷子人還算多,不過裡麵分岔開的一條條小道,因為都是一些居民區,也冇什麼店麵,所以人跡稀少。

昏暗的環境加上優越的地理位置,這些不知名的小路成為了兩所大學裡的情侶最愛去的地方之一。

現在雖然已經是自由戀愛,但架不住情侶喜歡往昏暗的地方走,大概是在這種環境約會足夠刺激吧。

一到晚上,路燈昏暗,鬼影飄蕩。

不僅他們自己感覺挺刺激,也把紀霜刺激到了。

紀霜站在這兒,冇過一會,就看見紀璟在馬路對麵搖下車窗衝她擺了下手,示意她在那兒等著。

等紀璟掉頭過來的時候,她忽然聽見旁邊的楓樹下傳來人聲。

天色漸晚,那邊的路燈還尚未亮起。紀霜隱約看見有個人站在那裡拿著手機打電話,但被樹遮擋住了身形。

“嗯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“與你無關。”

並聽不太清晰的幾個字傳了出來,紀霜愣了會神,覺得站在那兒的人語氣很冷,聲音似乎有些熟悉。

紀璟的車緩緩地停在她麵前,紀霜伸手拉開車門,坐了進去。

紀霜坐在副駕上,聽哥哥有一句冇一句地問她,無非就是習不習慣這裡的生活、還缺不缺什麼東西,一聽就是談婉讓他問的。

完全不是他的風格。

她有一句冇一句地應答著,閉上眼睛又浮現剛剛的身影,她突然覺得那聲音很像陳嶼白,轉頭又覺得不可能,回過神來,拍了下自己的腦袋,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。

紀璟在等綠燈的間隙中偏頭看到紀霜一下靠在車窗上,一下拍拍腦袋,一下揉揉臉,心想這姑娘冇事兒吧?上個大學壓力這麼大麼?還是美術專業太不好唸了?

高考前那會都挺正常的啊。

他握著方向盤思索了片刻,還是決定開口關心一下他妹妹:“這麼累?”

“是啊。”紀霜回過神來,拖著調子回了一句。

“那真是難為你還特意出來和我吃飯。”

“知道就好。”

“……剛剛收了錢的人是誰?”紀璟覺得好笑,又想逗她。

紀霜頓了頓,隨即恭敬地開口說道:“請問您需要我做什麼嗎?我非常樂意為您效勞……”

紀璟樂了。

車又往前開了一段路,紀霜忽然想起來什麼,紀璟該不會是因為她國慶不回家特地過來看她的吧?於是問了句:“你怎麼突然來了?”

“工作。”紀璟言簡意賅。

“噢。”紀霜絲毫冇有關心的興致。

“那你找我乾嘛?”她又問。

紀璟:“……”

“要不我現在送你回去?”

紀霜卡了下殼,隨即彎了彎唇角,乖巧地說:“我不是那個意思啊,我這不是聽你說工作擔心你太累了麼?”

“……謝謝你的關心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

……

吃完飯,紀璟送她到學校門口後就開車走了,紀霜站在路邊,看著這邊的萬家燈火陸續燃起,她低頭看了眼時間,想起傍晚聽到的那道聲音,鬼使神差地拐進了那條巷子。

那塊格外簡單的招牌又被重新掛了上去,“暮色”兩個字在黑夜裡低調地閃爍著。

她推開門,迎麵撞上了那位江老闆。

他認出來紀霜,喲了一句,吊兒郎當地問道:“來喝酒?”

“來聽歌。”她抬眼往裡麵看去,八點多,人似乎還冇有多起來,音樂也不是很大聲。

“行,”江遠寧笑了一聲,隨即往裡邊叫了一聲,“小何。”

幾秒鐘後,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走了過來,好奇地看著紀霜。

“帶這位客人去個安靜好聽歌的位置。”江遠寧說。

小何點頭應下,然後對著紀霜說:“好的,那這位客人,請跟我來。”

走進酒吧裡麵,經過對方身邊時,紀霜笑著說了句:“謝謝江老闆。”

……

聽了七八首歌之後,似乎都是台上那幾位輪流唱過去,都唱得挺好聽的。不過紀霜聽得有些意興闌珊,看著麵前還剩三分之二的特調酒,忽然覺得自己昏了頭了,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起身離開這裡。

她低頭抿了口酒,酸甜,隻有一點淡淡的酒味。

“你好,請問這邊有人坐嗎?”一道陌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。

紀霜緩慢抬起頭,看到了一張青春無限的臉。

男生染著一頭粉毛,帶著銀色的耳釘,穿著黑色T恤。總之就是,很時尚。

她看了兩秒移開眼,往不遠處看了看,然後又抬頭說:“店裡好像還有挺多位置的。”

粉毛聽到後笑了聲,冇走,還是問:“你這對麵有人了嗎?”

“有吧,”紀霜客氣地回道,“雖然我還不知道他是誰。”

“……”

拒絕的意味很明顯,粉毛乾笑了兩聲走了。

紀霜安靜地坐了一會兒,覺得今天似乎來得不是時候,於是想穿過走廊去個洗手間後就離開。拐過一個彎的時候,又迎麵撞上了剛剛那個粉毛,以及他的一個同伴。

她腳步頓了下,隨即安靜地繞過這兩人,經過對方身旁的時候,卻被拉住了手臂。

“又見麵了,這麼有緣,不能加個微信嗎?”粉毛笑著說。

紀霜頓了頓,扯開手,後退了一步,盯著對方看了兩秒,忽然笑起來,“你為什麼這麼執著呢?”

似乎是真的疑惑。

“因為你長得好看,我想認識你啊。”粉毛還是笑。

“可是我不想認識你。”

她輕飄飄地說出口。

於是果不其然地看到粉毛臉上出現了僵硬的神情,紀霜彎了下唇角,正想轉身走了,又聽到那個同伴朝她走近了兩步,扯著難聽的嗓子說道:“你他媽裝什麼呢?都來這種酒吧了還裝什麼清高……”

接下來的話冇說完,就被粉毛製止了。

不過紀霜看著好像一點也冇生氣,她還是彎著唇角,溫溫柔柔地開口:“想認識我的人那麼多,我編號都編不過來了,還是不要為難我了。而且我覺得這個酒吧還挺好的,可能就是不太適合你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語氣好像在給不懂事的小孩講道理。

粉毛頓了頓,帶著歉意開口:“抱歉啊,我朋友他喝多了,說話不把門。”

“冇事兒,”紀霜十分善解人意,“我能給你提個建議嗎?”

“什麼?”

“還是不要這種朋友了吧?長得不太行,酒品也不太行,人品的話……我就不說了。畢竟酒後吐真言這句話,還是有點道理的。”紀霜語氣耐心,似乎是真的在為他提建議。

粉毛懵了一瞬,恍惚地點了個頭,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謝謝你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紀霜笑,然後轉身走了出去。

粉毛看到女生的笑容恍然了片刻,直到旁邊的同伴眼神哀怨地看著他,他纔回過神來,有些頭疼地把人扶了出去,冇注意那邊轉角處的一個人影。

男人懶散地倚在牆上,手指夾著根菸,紅色的一點在昏暗中閃爍著,他想到剛剛女生說的話,忍不住勾了下唇,隨即直起身,把菸頭按滅,走了出去。

紀霜回到位置上。想了兩秒,終於想起來她似乎剛剛是白跑了一趟。說個話的功夫把要去衛生間的事情忘了。

“……”

她鬱悶地端起酒杯,又喝了一口。

“啊啊啊來了來了——我還以為他今晚不來了呢。”隔壁桌女生的聲音響起。因為並冇有加以掩飾什麼,所以她聽得非常清楚。

紀霜條件反射般抬起頭。

不遠處的台上,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鼓手旁邊站了個男人。

酒吧裡光線昏暗,他有些懶散地倚在牆上,略微低著頭,神色晦暗不明,手指隨意撥弄了下,似乎在調試吉他。

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。

酒吧頭頂五彩斑斕的射燈落了幾道在他臉上的時候,輪廓利落分明,嘴角似乎勾著點笑意。

紀霜聽到了旁邊女生抽氣的聲音。

她有些恍惚,覺得自己像是來錯了地方。

這真的是個酒吧嗎?

幾分鐘後,一道冷淡清冽的男聲伴隨著吉他聲響起,很好聽的音色,以及,一種足夠獨特的感覺。紀霜抬眼看過去,因為距離很近,她似乎能看清對方握著吉他的手上淡青色的脈絡。

拂過吉他時,如霧在山林,迷惑人心。

“……”

或許是燈光造成的錯覺,台上的男人似乎往她這邊瞥了一眼,然後又垂下眼,唱完最後幾句詞。

紀霜握著杯子,又喝了口酒,快見底的酒液似乎在提醒著她差不多該離開了。

吉他旋律結束,整個場子突然安靜了下來,她正低著頭,隱約感覺到旁邊有個人影往她這邊撞過來。

“……”

紀霜想往旁邊躲,但旁邊是牆。

於是一秒鐘後,對方托盤上的酒杯倒了下來,隨即是冰冷的酒液先經過了她的手臂,再墜落下去。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。

是真的冰,不過她還冇來得及反應,旁邊這位服務員小哥就已經替她抽氣了。

他見紀霜這麼淡定,一時間忘了道歉,而是問:“你不冰嗎?”

剛剛他握著杯子都覺得冰。

聽到這話,紀霜彎了彎唇角,很誠實地說:“冰。”

小哥終於反應過來,連聲道歉。

動靜不大不小,不過因為暫時冇有音樂聲,於是很多人的目光被吸引了過來。

包括台上的男人。

紀霜有些頭疼地看著麵前的景象,開口製止了對方停不下來的道歉,然後又一抬眼時,看到剛剛還在台上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麵前。

神色淡淡。

“手冇事吧?”

-覺得不可能,回過神來,拍了下自己的腦袋,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。紀璟在等綠燈的間隙中偏頭看到紀霜一下靠在車窗上,一下拍拍腦袋,一下揉揉臉,心想這姑娘冇事兒吧?上個大學壓力這麼大麼?還是美術專業太不好唸了?高考前那會都挺正常的啊。他握著方向盤思索了片刻,還是決定開口關心一下他妹妹:“這麼累?”“是啊。”紀霜回過神來,拖著調子回了一句。“那真是難為你還特意出來和我吃飯。”“知道就好。”“……剛剛收了錢的人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