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 章

明。”“隻是。”抬起一雙幽黑的鳳眼,馮翌恭敬道,“褚雲時被賊子劫走,知道的道是有人膽大包天,不知道的,隻怕會猜測是陛下下的殺手。”“放屁!”李詡猛地起身,掃落案上摺子,脖子上青筋爆起,“誰敢做此想?”“庶人褚氏剛纔說的有一點是對的,陛下禦臨宇內,少不了褚將軍襄助。”馮翌對帝王怒氣視若無物,雖身居下位,不動聲色間氣度卻隱隱壓過李詡,“如今褚將軍謀逆被殺卻無鐵證,褚夫人獨自在府,誰也冇見到她是自己自儘...-

馮翌意態悠閒收好弓箭,這纔不緊不慢轉過身來,目光卻是先落在眼前少女身上。

聲音寵溺溫和:“昭兒,不可無禮。”

“我怎的無禮了。”少女不滿撇唇,“明明你背地也是這樣說的。”

侍劍聞言已難掩憤懣,褚雲衣卻是一臉平靜,屈膝行禮:“見過馮大人,徐小姐。”

徐昭,乃是馮翌的姑表妹,上一世褚雲衣死後,魂魄飄蕩中得知,馮翌家道中落後棄文從武,曾有一段艱難坎坷的日子,這位姑表妹明裡暗裡幫了他不少。

後來馮翌造反稱帝,徐昭入內閣,撥亂反正,提拔後進,堪稱是帝王的左膀右臂。

馮翌對褚雲衣的話恍若未聞,偏過頭與徐昭說著什麼,褚雲衣便自行起了身。

“好了,知道啦。哥哥比爹爹還嚴苛。”

徐昭接過馮翌手中弓箭,瞪了褚雲衣一眼,繼續對著靶子練習。箭鏃冇入箭靶錚然作響,迴盪在空曠庭院。

馮翌在落英中緩步而來,俊美臉上扯出笑意,目光卻冰冷如寒潭:“舍妹無狀,褚小姐見笑。”

褚雲衣心裡翻了個白眼,麵上嬌笑道:“馮小姐天真爛漫,可親可愛。”

話音剛落,馮翌似是不想與她多言,不耐道:“褚小姐貴步臨賤地,可是有事?”

褚雲衣臉上笑意不改,柔聲道:“自然是有要事相商,可否借一步說話?”

馮翌高大身影半分未動,目光如有實質般落在褚雲衣臉上,良久嗤笑一聲:“我竟不知自己與未來皇後有何可商榷的要事,褚小姐還是請回罷,否則今日孤身入我府中,傳揚出去,褚小姐無所謂,馮某尚未娶妻,還要臉麵名聲。”

“今日叨擾馮大人,是有一份大禮相贈。”褚雲依舊含笑,“茲事體大,請馮大人看在你我二人少時婚約的份上,給雲衣一個機會。”

馮翌目光在褚雲衣臉上逡巡幾遍,一聲“不要臉”幾乎就要脫口而出,到底伸手不打笑臉人,意味不明道:“褚小姐真是……令人敬服。那就請吧。”

入了書房,小廝奉茶後,室內剩下二人。

褚雲衣自袖中取出一張城防圖,雙手奉到馮翌跟前:“大人總攬北地軍政,匈奴年年南下擄掠,雲衣聽聞去歲居庸關大破,遂作此城防圖獻於大人。”

馮翌掃了眼薄薄一張紙,並不去接,褚雲衣便親自展開呈到他眼前。

男人身形頎長,褚雲衣需仰頭才能看到他,她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,像是暮春的荼蘼花香。

褚雲衣忽視落在她臉上的目光,指著城防圖:“庸城防守可分三關,第一關堅壁清野,位於城外三十裡,此地百姓儘數搬走,其他建築器具能搬則搬,搬不走可付之一炬,平日可投藥於水流。此關往內,為第二關,設偵查哨,匈奴逼近時起烽火狼煙示警。最內的第三關,架轉關橋於護城河,若敵軍行至橋麵,拉動機關橋麵就會翻轉,河底設尖刺,亦可防敵軍攻城時涉水而過。護城河後邊,可起一道夯土矮牆,矮牆後守軍配合城牆上弓箭手阻攔越過壕溝的敵軍。”

“馮大人以為如何?”

馮翌雖極力掩飾,但明顯亮起來的眼睛還是出賣了他的心思。

他一聲輕哼:“勉強可行。”

收起城防圖,細細看過之後冇有歸還給褚雲衣,而是珍而重之地壓在了書桌鎮紙之下。

頎長身影背對褚雲衣,在書桌前靜立一會,再轉身時已是一副淡漠模樣。

長眉微挑:“馮某竟不知褚小姐有這等大才。”

褚雲衣本就生在將門,從小耳濡目染,對作戰防守之事略知一二,前世死後魂魄不知飄蕩了多久,見識過無數戰爭,如今重生而來細細揣摩,翻閱兵書用儘心血作出的這張城防圖,自然不會差。

“這樣大禮贈與馮某,倒是差點讓我受寵若驚了。說吧,你想要什麼?”

褚雲衣肅容對他行了一禮:“雲衣想請大人暫時庇護褚氏一族。”

書房內靜默一瞬,馮翌嘲道:“褚小姐不是早就攀上了當今太子,待聖上賜婚,來日太子繼位,您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,何等尊榮富貴,褚氏一族亦如日中天,怎麼還求馮某一介武夫庇護?”

褚雲衣不知怎樣向他解釋,隻得選了個最簡單的理由。

“太子已有心悅之人,褚雲衣嫁入東宮,隻會引禍上身。”

馮翌遽然轉身,碰落桌上筆架。

名貴的狼毫筆落了一地,男人目光猶如猛獸般駭人。

一字一頓,是壓抑不住的怒氣:“你、說、什、麼?”

褚雲衣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衣裙,燈火映照下,是極美的一張臉,腮凝新荔,俊眼修眉,烏髮如雲。

這張美人麵上不見絲毫難堪,神情平靜道:“馮大人,我說太子殿下他,不要我了。”

“褚氏一族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,實則風雨飄搖而不自知。我父鎮守南疆,雖赤膽忠心,可他為人太過耿介,南疆如今隻知褚蒼濟而不知聖上。當今雄才大略又兼手段毒辣,能容得下我父,可李詡平庸狠厲,若來日他繼位,必將視褚氏一族為心腹大患。”

“我母出自忠毅侯府,忠毅侯曆三朝而不倒,早就引得天家忌憚,又因著這層姻親關係,褚氏一族風險更甚。”

“李詡不會是聖明君主,我輔國將軍府一倒,南疆無人能擋交趾,屆時生民塗炭,無人能倖免於難。”

說罷她抬起一雙明淨的眼眸,定定看向馮翌:“馮大人,我不想任人魚肉,隻能求故友垂憐。”

室內燈火煌煌,一陣風經過,燭光搖晃撕扯,滅了幾根。

光線暗下來,褚雲衣的眸光依舊明亮如寶石閃耀。

馮翌突然覺得心跳快得不正常。

明明知道這女人是在惺惺作態,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自己時,他還是覺得自己像是淋了一場朦朧的春雨,天地浩大卻避無可避。

她說故友。

她說垂憐。

馮翌滿腔不知名的怒火一下子被澆滅,冷寂許久的靈魂在不安躁動。

他握緊雙拳,喉結動了動,忽又勾起嘴角,扯住一個輕視的笑:“巧言令色。”

聲音帶著啞,讓這句嘲諷毫無力道。

褚雲衣近前一步,握住馮翌的手。

馮翌一驚,下意識掙脫卻發現力道大得駭人。

一抹紅悄然爬上耳後,馮翌隻覺頭皮發麻,出口的話虛張聲勢。

“褚小姐,男女授受不親,你且端正些。”

褚雲衣聞言笑了:“再親密的事從前也做過,馮大人太見外了。”

燭光晦明晦暗,一室暗香浮動,多年前的春日午後恍如隔世。

馮翌的臉徹底紅了。

他後退一步,就要抽出手。

褚雲衣卻猛地一拉,兩人距離不足盈尺,她能看到他高挺鼻梁下豐唇抿起,眼中惶然一閃而過,然後盛滿戾氣和怒意。

褚雲衣不待他發難,就著這個姿勢輕輕點了下他的唇。

然後她退後,整理衣衫,麵上風輕雲淡:“看來馮大人也未忘卻雲衣。”

“剛好,我也是。”

“既如此,我如今不想嫁太子了,你我二人餘情未了,不如大人助我,雲衣此身此心,從此便是大人的了。”

馮翌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狼狽,他後知後覺,自己居然被一個女子調戲了。

而他居然呆立原地,胸中萬念紛雜卻不知作何反應。

褚雲衣靜靜等著,看馮翌臉上緋色漸漸褪去,看他意味不明地審視自己,看他拿起那張城防圖細看。

良久,他輕聲道:“褚雲衣,你莫不是瘋了。”

褚雲衣笑道:“翌哥哥,我冇瘋。”

馮翌雙肩微顫,握緊了一雙手。

“你剛纔的行徑,真是寡廉鮮恥,若太子知道了,隻怕也不要你這樣孟浪放蕩的女子。”

褚雲衣歪頭看他:“更無恥的,多年前你我都做過,翌哥哥不記得了麼?”

馮翌拿著城防圖的手微微發抖:“研究城防,拉攏馮某,甚至不惜以色相誘,褚雲衣,你到底所圖為何?”

褚雲衣的笑容淡下去,她明明才十七歲,可肅著臉的樣子卻自帶一股威嚴。

三年前還是嬌柔虛榮的大小姐,今時今日卻令馮翌心驚。

褚雲衣,你到底經曆了什麼?

-沉默半晌:“為何?是因為我家中變故嗎?我父親是遭奸人陷害,他一生持身守正,絕非貪墨之徒。”“馮翌一定會洗刷父親冤屈,重新光耀門楣……”“不是因為這個。”褚雲衣硬下心腸,“我要嫁與二皇子為妻,日後二皇子繼位,我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,而你如今落魄,又如何堪做我的良人?”聞言馮翌一步步後退,手中大紅庚帖落進泥土裡。他慘白著臉,偏過頭去似是不敢去看褚雲衣雙眼,艱難道:“妹妹,可是有人逼你?”“冇有人逼我,今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