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2 章

……何必東奔西跑,遭人白眼呢!”屋裡的青銅燈閃爍,蓮花生站在窗前,麵色平靜,像是受慣了這樣的羞辱。梁西川將胡琴橫在膝上,目光掃過蓮花生,手指輕輕抹過琴絃,琴音嗚咽。蓮花生看著梁清清,忽然笑了起來:“嗯,你不知我是哪位公主,我可知你是哪位公主。”梁清清陡然握緊了手中的劍,眼裡有了殺機。蓮花生放低聲音,低到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:“你是梁安的女兒。嗯,就是外麵的齊軍副統帥梁安。當年梁安把你和樓蘭公的兒子偷...-

南宮月夜顫抖了一下,然後站了起來,向大門口走去。

南宮春深看著他的背影,麵色慘白,雙手發抖。

齊王走進來了,他身邊站著一男一女,像是兩把鋒銳無匹的劍。

男的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,然而目光銳利,神態漠然,給人的感覺竟有四五十歲,身上瀰漫著一股強大的殺氣,手上拿著兩把暗紅色的小刀。

那是東方小小。

東方小小天下殺手榜排名第二,天下神醫榜上排名第二。他那兩把暗紅的小刀,叫做“鬼眼”。

南宮春深的目光轉向另外那個女的時,臉色一沉。

南宮細細。

南宮細細排行第三。

如今,她連打過第三都有些困難,何況再加上一個第二。

事實上,她前段時間連第四都冇有打過。

這樣的兩個人站在齊王身邊。

然後,她又看見了還有一個人站得遠一些。

宇文卿。

宇文卿眼下烏青,像是好幾天都冇睡好覺。

南宮春深於是放棄了動手的打算,對付他們當然冇有問題,可是她不能同時殺掉他們和齊王,以及齊王身邊的一大堆侍衛。

但是,她必須要救出南宮月夜。

於是,當齊王進來的時候,她跪下去,行了個大禮:

“罪奴南宮春深,叩見大齊天王陛下。”

唰唰幾聲,侍衛們拔劍出鞘,那兩位高手也緊緊看著她,齊王伸手阻止了他們,有些詫異地問道:“是你?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?”

南宮春深慢慢穩定了心神,看著眼前的男子,把他的模樣深深記在了心裡。

齊王三十許年紀,高大魁梧,威儀俊偉,頗有明君氣度。褐色皮膚略有些粗糙,唇上有兩撇短鬚,修剪得很整齊。

南宮春深拿出了一本《金剛經註解》。

“啟稟齊王,罪民曾被封為繁昌公主,得知我弟南宮月夜在此侍奉陛下,不勝榮幸之至。”

春深儘量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樣,懇求道:“罪臣也想留在陛下身邊侍奉。這是罪臣獻給陛下的禮物。”

齊王看著那本《金剛經註解》,伸手拿過來,翻了幾頁,點點頭:“這本書不錯啊!誰寫的?”

旁邊的宇文卿已經上前幾步阻攔道:“陛下,此女心機叵測,萬萬不可留在宮中。恐對陛下有害。”

他的語氣是那樣強烈,強烈到春深產生了一種錯覺,他不想要她進宮,不僅僅是為了齊王,也似乎是為了他自己。

但是,這麼可能?

南宮春深的目光落在宇文卿臉上,他依舊清雋高華,隻是唇色比往日更紅了幾分,帶上了幾分豔色,顯得他有了幾分人氣。

春深懶得理他,繼續神神秘秘地說道:“是罪奴機緣巧合之下,得遇世外高人所贈。”

齊王上下打量著南宮春深,看著她那微圓的臉,還有雙下巴,心想姑娘你要是瘦下來興許還能看。

但是,現在……她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。齊王於是搖了搖頭,婉拒道:“這宮裡的位分,都已經滿了,你留下來恐怕委屈了你。”

南宮春深非常懇切地說道:“隻要能呆在陛下身邊,我就心滿意足了。”

宇文卿鐵青著臉,諷刺道:“齊王後宮佳麗如雲,陛下豈會看上你這庸脂俗粉,你還是趕緊走吧!”

他的語怎麼如此奇怪,南宮細細不由得回頭看了他一眼。

每次他和南宮春深處在同一空間,南宮細細就會感受到一種微妙的曖昧。

但是因為身份的對立,南宮細細常常覺得自己是想多了。

但是,這一次,這樣的語氣,這樣的失態……

南宮細細皺了皺眉。

南宮月夜背對著他們,在畫紙上勾描著一朵蓮花,朱毫沾了胭脂在花瓣上細細描繪,繪出一葉一葉的暗紅,像是灰燼。

陽光從地安門外射進來,將殿裡的幾個人影拉得很長。

良久,齊王臉上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:“紫宮裡缺一個講經的黃門,不知姑娘可否願意?”

小黃門就是禦前太監。

可是,她是個女子。

這分明帶著一種羞辱,而且是一種試探。

但是對於南宮春深來說,這是絕好的機會。

齊王尚佛。

講經的小黃門自然可以經常和齊王在一起。

南宮春深急忙做出欣喜若狂的模樣,磕頭道:“謝陛下隆恩。”

宇文卿再次阻攔,聲音已經有些嘶啞:“陛下,萬萬不可,這南宮世家的人都是彆有用心之徒,陛下千萬要小心。”

南宮春深仰望著齊王,莊重地說道:“陛下,這本《金剛經註解》乃是一位世外高人所注。奴婢看了一次,驚為天人。珍藏多年,一直未能找到與之相配的主人。如今,見到大齊天王陛下,才知這本書非陛下莫屬。”

齊王笑了起來,看著左右道:“這張巧嘴……嘖嘖。都是宋人,怎麼南宮城就這麼老實巴交的,到處受欺負。”

南宮春深聽見他親熱地稱呼五叔南宮城,不由心中一動,五叔果然深得齊王信重。

又想到宇文卿必然也不會放過五叔,以後,有機會當會一會五叔。

然後,齊王又看著南宮春深,朗笑道:“你以後多和你五叔來往,也磨磨他那性子,彆老是那麼耿直,朕也不能時時護著他。”

第30章

齊王將《金剛經註解》翻了幾頁,漸漸癡迷,如此看了一宿,竟然破天荒的冇有找南宮月夜侍奉。

第二日,齊王竟然帶著那書去上朝,被宇文卿發現了,抓住機會說了他幾句,齊王有些慚愧,竟然破天荒地冇有和他吵架,並暗自決定以後還是下朝以後再看閒書,免得吵不過那臭不要臉的。

近來,其實也冇什麼大事,樓蘭也收複了,隻剩下燕國、蜀國和大宛等小國。

在朝堂上,敢和宇文卿爭吵的人,都死得差不多了。剩下的都或明或暗地換了陣營。堅持立場的人都保持沉默。

於是,朝堂上敢和他吵架的隻剩下兩個人。

一個是齊王幼弟廣平王元雅。

一個是清名在外的清流代表禦史左宗正。

但是,元雅常年在灞上練兵,半個月纔回來一次。因此,也隻能半個月和他吵一次。

而左宗正經常在外調查民情,風聞奏事,收集一大堆輿論民聲,攢夠了幾個月以後,一次性地送份大禮到朝中,和宇文卿吵架的時候有理有據。

左禦史六十多歲年紀了,天天卯著勁上奏權貴權臣,恨不得揹著棺材當麵罵君,一心想學千古名臣,死後名垂青史。

倒是令宇文卿十分頭疼。

因此,大部分時候,朝堂上隻有宇文卿一個人在說話,除了在朝堂上彙報了一下關中地區的經濟情況,以及官員們的考覈情況以外,就冇有什麼可說的了。

因此朝堂上常常冷場,其他人都沉默,時不時有人出來表示附和讚同。

齊王對獨大的局麵表麵上很不滿意,其實心底裡高興地不得了,覺得以後再也不用聽那一大堆宗親們的訓誡,十分地清淨。

於是,他就有機會多關心一下後宮的美人們,慰藉她們的寂寞;還有機會出去微服暗訪民間疾苦,傾聽他們的呼聲;甚至,還有機會玩一玩蹴鞠,鍛鍊一下身體。

每每上朝,看見宇文卿發青的眼圈,就微微有些愧疚,又有些撂了挑子看人接盤的感覺,非常地愜意。

總的來說,自從宇文卿來了以後,他從一個隨時可能掉腦袋的王爺變成瞭如今江山穩固的一國之君,每每想到此處,元啟對就對宇文卿非常滿意,非常非常滿意。

然而,宇文卿近來卻有些煩他。

應該是自從南宮城投降以後,就很煩他了。

私底下,宇文卿總是重複著那同樣一個話題,那就是南宮城、呂兆等降臣,以及先帝元生和前清河王元法的親族子弟都有異心,應該儘早剷除。

然而,齊王每當聽到這些話的時候,要麼佯裝耳聾,要麼拉住宇文卿的手歎息:“文卿說的這些道理,朕不是不懂,可是朕如果把他們殺了,世人會說朕殘忍無情,而且,以後天下其他英雄怎麼敢來投奔朕?”

齊王十分看著自己的形象,為了麵子好看,他會願意做很多事情。

***

燕國。

鄴城西郊的一個莊園裡。

莊園冇有名字,看起來也冇有什麼特點,就是一座尋常的中等官員的宅子。

宅子六進六出,院子中間有一座假山。

哢嚓,極細微的一聲響起,假山中間打開了一扇門。

鐵公雞被蒙著眼睛,進了假山,在黑暗中走了三百六十八步,下了一百六十九個台階,又向左走了二百三十七步,再下了三十六個台階,最後停住了。

矇眼的罩子被解開,他不敢睜眼,閉了一會兒,才慢慢睜開。

他不由眼前一亮。

這是一座地下花園。

地板和牆壁上都畫著山水圖案,密室中間有一座亭子,亭子下還有一帶水。

亭子裡坐著一個女子,隻能看見背影。

披著一襲紫色貂皮大衣,脖子上圍著一圈狐狸尾巴,她雖然坐著,但是鐵公雞也可以看出她很高。

密室內無第三人。

鐵公雞覺得有些微微的窘,凝睇她良久,想不到浮月樓樓主竟然是個女子,然而又想起阿春,不由也覺正常。

他略微整肅了衣冠,才斂衽而拜道:“在下南宮世家子,久仰浮月樓樓主威名,特來拜會。”

女子將玉勺放進碗裡,微微轉過臉來。

看不清容顏,隻能感覺五月的薰風裡,有一千種鮮妍刹那盛放流轉,室內也變得鮮活起來。

女子略略點頭,聲音不怒自威:“南宮世家子不在南宋,來鄴城所為何事?”

隻要是個正常人,就知道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。

隻要是個正常人,就不會戳人痛處。

鐵公雞有些不高興了,冇想到這女子看著挺美挺有風情,怎麼說起話來,就這麼尖酸刻薄?

但是,他是來求人的,哪有求人還要要求彆人態度好的?

鐵公雞往前走了兩步,極痛切地陳述道:“在下此次前來,是給貴國報喜來了。”

說完,他停住不說,隻看著樓主。

樓主依然一動不動,繼續餵魚,也不接他的話。

這就有點尷尬了。

鐵公雞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:“眾所周知,齊國為天下第一強國,齊國誌在吞併天下,統一四海。如今,宋既亡,樓蘭已滅,北方諸國已被一一蕩平。燕國的亡國之危,迫在眉睫。樓主應該與我們聯起手來,共禦虎狼之齊也。”

兩國有共同敵人,結盟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情。

可惜,這位樓主偏要擺個架子,也不知是何用意?

鐵公雞一口氣說完這段話,言辭懇切,分析利弊,自以為大都督應該給個梯子,然後兩國順利結盟。

雖然,他知道燕國內部□□勢複雜,南北士族和皇室相互爭鬥,又相互牽製的局勢;也知道現在是溫大將軍把持朝政。

但是,在亡國危機之前,應該停止內亂,團結一致,共禦外敵。就算是溫大將軍,也應該明白,一旦亡國了,他就什麼都不是了。

他來之前,已經調查清楚了。

現在燕國的政局,還算穩定。

燕國的門閥世家擁有可以與皇室和溫仁安相抗衡的力量,而玉郎身為北方世家領袖,其力量不可小覷。又因為他才華橫溢,風度出眾,得到了南方士族的欣賞。再加上他外甥女是皇後。

最重要的是,溫仁安也對他非常欣賞。

在整個燕國,唯有玉郎能將三大互相仇視的陣營,四大互不相容的力量團結起來,達到一種平衡。

如今,燕國南北世家表麵上不再互相攻訐;世家隱隱與溫仁安相抗衡;皇室與溫仁安與世家表麵上相安無事,宋國的政局相對穩定了下來。

至少,保持了表麵上的某種平衡。

在這種極端複雜的局麵下,要維持這種平衡,是極為不易的,也隻有璿璣三子之一的玉郎才能做到。

想起玉郎,鐵公雞心裡踏實了許多。

樓主不會不給玉郎麵子吧?

樓主忽然笑了起來:“結盟是要力量相當,南宋已亡了許久,亡國之人,有何力量?”

鐵公雞有些不高興了,卻隻能按下怒氣,然後,他拿出一根樹枝,輕輕折斷:“一根樹枝很容易折斷。”

然後,又拿出十幾根樹枝,放在一起,折了幾下,冇折斷。繼續說道:“我聽說一根樹枝很容易折斷,若是很多根樹枝就不容易折斷了。”

然而,砰的一聲,他手中的樹枝齊齊折斷。

樓主依然坐著冇動,可是他手中的樹枝卻已經摺斷!

這是怎樣驚人的武功?

樓主微笑起來:“還是很容易就斷了呀!”

然後,她舀起一勺魚食,翻轉勺子,魚食落在水中,魚兒蜂擁著搶食。她垂目看著,像是室內隻有她一個人。

然後,她笑道:“你這個比喻錯了。幾根樹枝捆在一起,自然很容易斷。如果是一堆鐵柱綁在一起,自然就不容易斷了。”

她的笑聲在密室裡輕輕盪漾,像風掠過春山,樹葉簌簌。

鐵公雞就有些生氣了,擺譜也要有個限度吧?還嘲諷他家冇有實力。

鐵公雞深吸一口氣,依然剋製而又不失矜持地說道:“在下老家有一句民謠,瘦死的駱駝比馬大。我大宋本是南方強國,南宮世家世豪江東,經營八代,如今雖然亡國了,但是力量尚在,隻待時機,必然一呼百應,應者雲集。”

然後,他看著女子,認真地提醒道:“唇亡齒寒的道理,想必樓主也很明白。如今,齊國即將統一北方。北方統一以後,下一步,就是燕國。樓主,難道不想早做打算?”

-說是“不對稱,不準確,意象很美,意味不明,意思難懂,義憤難平。”前麵幾個詞語很好理解,但是卻不知道為何一個十四歲的少年,就會有義憤難平的心境?莫非是因為南宋亡了的緣故?南宮春深看向鐵公雞:“我覺鐵公雞這人嚴謹細緻,做事周到妥帖,是這次去談判的最佳人選。”鐵公雞搖頭,嚴肅認真地說道:“我在天下殺手榜上的排名也你知道,倒數第二名。所謂能者多勞,春深你去最合適,因為,從目前已知的高手排名中來看,你武功天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