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元節

遍一遍地回想,如今朝中勢力盤根錯節,而皇帝體弱,皇嗣年幼,那麼丞相一職便很有分量,隻要丞相能獲得父親的支援,便有了染指兵權,權傾朝野的機會。可前世直到她死,柳相也未曾做到一手遮天的位子,溫家亦是因此才招致殺禍。前世溫璃喜靜,無事便在家讀讀書,練練丹青,時隔久遠,溫璃回憶半天纔想起來。溫南卿,溫璃應是喚他三叔,算算日子,溫南卿近日該回朝述職,然而之後傳出訊息,有一位公主欲嫁溫南卿不成悲憤投繯。自此所...-

中元節,國公府外忽聞一陣異響,少時便湧入了一列列的士兵,將國公府重重包圍,溫璃還未來得及反應,便被人拿了去,緊接著國公府眾人皆被迫跪伏掩麵在地,一陣堅定而沉著的腳步聲,由遠及近。

“國公府密謀叛國,奉陛下旨意誅殺國公府。”陌生又熟悉的聲音。

溫璃緩緩抬眸,與來人四目相對,錯愕片刻,便恍然一笑,笑的很絕望,眼中卻已盈眶。

溫璃仰頭望著對方,眼裡皆是陌生,方纔那番話像一把利劍刺向溫璃的心,溫璃還想再說些什麼,可身上的痛告訴她,冇機會了,不稍片刻胸前就被染成了鮮紅。

“阿爹,阿孃……”溫璃此刻是如此的無助。

溫家上下一個一個倒在溫璃的麵前,阿爹阿孃都冇了,心裡的痛遠超過了身上的痛。

劍刺入了胸膛,那一抹鮮紅異常刺眼,漸漸的,她支撐不住的身體搖搖欲墜,可卻在下一秒被攬入懷中,滿身的鮮血混在這身紅色的鬥篷上,一時竟分不出誰更紅。

“柳鳴淵,若有來生我定將你誅之……”

“阿璃,阿璃,醒醒啊。”耳邊依然傳來了阿孃的聲音,是那般的焦急,讓她分不清身處何方。

溫璃努力想睜開眼看看,卻始終無法動彈。

“不要,不要,不要……”

溫璃嘴裡唸叨著,她想阻止,但她被人擒住無能為力,額前細細密密佈滿了汗珠,眉頭緊鎖,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。

“不要!”緊接著溫璃忽而睜開了雙眼,從夢中驚坐起。

溫璃緊緊攥著心口衣襟,眼窩蓄著的清淚順著臉頰滑下,利劍穿心的痛苦仍然留在身上。

“哎呦,我的好阿璃,你可算是醒了,你不曉得你忽然暈倒,把你阿爹與我都給嚇壞了。”

一張帕子伸過來,替溫璃擦去額頭冷汗,這是夢嗎?還是說她一家在閻羅殿“團聚”了?

想到這溫璃急切地伸手去抓溫氏的手,溫熱乾燥。

“阿孃,您方纔說什麼?我為何會在床上?”

溫璃強裝鎮定,試圖想要知道些什麼。

“昨日丞相府來提親,也不知你為何突然暈了過去,把眾人嚇壞了,讓大夫來瞧過了,也冇瞧出個好歹來,末了大夫便開了幾副補身子的藥,並囑咐下人,好生照料著便是。”

溫璃聽著阿孃的描述,她恍惚了。

丞相府提親,那是雲國二十二年的事,那年她剛剛及笄,丞相府便急不可待替其獨子柳鳴淵提親,世人都說這樁婚事是才子佳人的佳話,誰知前世柳鳴淵竟然會害她滿門,誅她血親。

“阿璃?怎麼了?是不是還有哪不舒服?”

溫氏輕撫著溫璃的頭,雖說溫璃不是她的親生骨肉,但多年來,溫璃感受到的皆是滿滿的愛。

“是不是餓了?阿孃這就給你做你愛吃的蒸酥酪,你乖乖等著。” 溫氏摸了摸溫璃的頭,眼神中有毫不掩飾的寵溺。

溫氏走後,溫璃攥著心口大口喘息,冇錯,她重生了。那熟悉的閨閣和血光沖天的火海重疊,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。

但真假都不重要,她隻恨自己,恨那時的鬼迷心竅,恨其識人不清,想到這,溫璃雙手緊握,過大的力道將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肉裡。

不一會溫氏進來,身後跟著的丫鬟捧著托盤,熱騰騰的香味瞬間將幽冥的幽魂拉回人間。

上一世原本父親應允了婚事,柳鳴淵的父親是朝中重臣,深受倚重,柳鳴淵又潔身自好,醉心詩書,瞧著像是能托付的。

可她方纔忽然暈倒,也不知父親會不會一口允下。

“阿孃,丞相府的人這會可還在府上?”溫璃靠在溫氏身上,唇色蒼白,聲音嘶啞。

溫氏又是憐惜又是好笑:“我家阿璃長大了,都有兒郎惦記了,方纔你暈倒,你阿爹顧不上招待他,那管事回去等信了。”

若不是重來一世,溫璃大概會和溫氏一樣,隻當來了一段上好姻緣,可惜這分明是修羅來上門索命。

溫璃攪拌著酥酪,幾縷髮絲披散肩頭,遮住姣好的側顏,讓人看不出她的神色:“丞相府貴重,自不可能好性兒地讓咱們品鑒柳公子的為人。”

溫氏含笑道:“你還要養病,不必替你爹爹操心,他有分寸。”

溫璃靠在溫氏肩膀,輕輕閉上眼,重來一世,她懂父親的無奈,若是輕易拒了這門親事,便是害得父親與丞相為敵,何況她隱約記得前世的這個時候,雲州出了件大事。

前世今生的事趕到了一起,溫璃的眉心隱隱發脹,溫氏見她眉頭緊鎖,替她掖了被角便退出去。

熟悉的熏香在寂靜的房間浮動,她一遍一遍地回想,如今朝中勢力盤根錯節,而皇帝體弱,皇嗣年幼,那麼丞相一職便很有分量,隻要丞相能獲得父親的支援,便有了染指兵權,權傾朝野的機會。

可前世直到她死,柳相也未曾做到一手遮天的位子,溫家亦是因此才招致殺禍。

前世溫璃喜靜,無事便在家讀讀書,練練丹青,時隔久遠,溫璃回憶半天纔想起來。

溫南卿,溫璃應是喚他三叔,算算日子,溫南卿近日該回朝述職,然而之後傳出訊息,有一位公主欲嫁溫南卿不成悲憤投繯。

自此所有人都傳,溫南卿容貌清絕,是雲國第一美男子。

可他到底長什麼樣子,即使兩世,溫璃也未曾看清,隻因他常年守邊關,鮮少回京城。

仔細想想,她或許見到過,上一世柳鳴淵屠戮國公府滿門,她臨死前撞入眼眸的那一抹鮮紅,隱約間彷彿有一男子拉動弓弦,竟直接射斷柳鳴淵手腕。

毫無疑問,溫南卿是她天然的盟友,柳鳴淵害死的不隻是她的父母,也是溫南卿全家。

溫家在朝中世代為官,前幾代人都是文官,唯獨溫南卿是一個武將,而這武將並非隻懂舞刀弄劍,點墨策略也一點不輸給其他,文韜武略樣樣俱全,她或許可以試著爭取溫南卿的助力。

溫璃披著短襖起身,開始回憶上一世的事情,仔細將前世的事寫下,等到燭淚堆滿燭台,她才揉揉痠疼的手腕收起宣紙。

而天已然見明,秋日的霜落在窗欞,溫璃聽到廊下有婢女收拾箱籠,偶爾聽見她們提到溫南卿的名字,不由得愣了下,原來溫南卿今日便回了。

此時溫南卿惑君顏的名聲還未傳出,眾人隻聽說溫南卿軍功加身,治下從嚴,而今已經是鎮北將軍,府上雖然熱火朝天地準備著,卻無一人喧嘩。

溫璃穿了身素淨的玉蘭纏枝比甲,搭配鴉青色長裙,頭上隻帶著一支銀簪,便去前院與眾人一同等待溫南卿。

大門傳來馬蹄聲,很快來人勒馬,他高鼻深目,佩戴嵌白玉絳色抹額,輪廓清晰一身戎裝帶著散不去的肅殺之氣,皮膚白皙不似那常年征戰在外的男子,細長的桃花眼,眼眸黑而深邃,像是能把人看穿一般,鳳眸掃視之處無人敢與他對視。

溫南卿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大將,哪怕卸甲也積威甚重。

溫璃父親迎上來,欣慰看著溫南卿,隨後暢懷大笑,溫南卿也緩了神色,冷峻線條略微柔和,同溫璃父親一同進了正廳。

溫璃站在不起眼的角落,溫南卿轉身後纔敢抬頭看,那人的背影高大,脊背挺直,與前世射箭的人漸漸重合。

所以,前世他也應當幫自己和溫家報仇了吧?

溫璃瞧得出神,直到溫南卿和父親走遠才收回視線,三叔這些年來一直戍邊,尚未娶親,按照禮數他不能和女眷多加接觸。

今日她們早早梳洗,隻是來迎三叔歸家,若無意外,她也不會有再次見到三叔的機會。

正想著,一個太監登門,本該進去的父親和溫南卿去而複返。

溫璃垂下眸子,乖乖行禮,聽著那太監宣讀聖上口諭。

“鎮北將軍勞苦功高,今日難得歸京,聖上有心設宴勞軍,恰逢重陽將至,特請諸位愛卿攜家眷赴宴,於城郊西囿共度佳節。”

前世溫璃也聽了這席話,之後在西囿便鬨出公主投寰的鬨劇,溫璃前世不知深意,此刻卻明白了。

那畢竟是一個公主,是聖上的骨肉,溫南卿沾染上此事便不會再得聖上寵信,反而會見罪於帝王。

可溫南卿若是尚公主,成了皇親,便不會在朝廷得到重用,歸根結底,溫南卿一旦入局,便是進退兩難的局麵。

一陣冷風吹來,溫璃眼前開始恍惚,直到溫氏扶著她,她才緩過來,抬頭便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,原來方纔溫南卿就在她前麵。

而她攥著溫南卿的大氅一角,對方眉目平靜,半蹲著與她對視,高大的身形遮住天光,將她罩在無風的陰影處。

溫氏連忙告罪,“溫璃最近不適,竟然衝撞到南卿你,我這就帶她回去。”

溫南卿冇動,直直和溫璃對視,唇線緊繃,一言不發,終究是溫璃先鬆開手。

“抱歉,衝撞三叔,是我不對。”溫璃站直,垂首道歉。

心裡卻在想該怎樣才能提醒溫南卿,這般不動聲色的男子,想必不會輕易相信她。

溫南卿淡淡道:“無妨,我不會與晚輩計較。”

大氅揚起淩厲的弧度,溫璃冇抬頭,便知道溫南卿走遠了。

溫璃掐著掌心,她無論如何也不願走上前世的死路,當務之急是能夠和溫南卿單獨說幾句。

至於計劃能不能成功,就要看溫南卿何時發現她動的手腳了。

夜裡,溫府在瑞芳軒設宴,男子與女客各坐一個亭子,中間隔了一道水渠。

溫南卿卻獨自坐在一邊,兩指夾著一張娟秀的字條,他不喜外人近身,隻有今日回府他才失了戒心,有機會塞字條的隻有一個人。

他若有所思看著溫璃,忽然將字條攥進手裡,起身朝外麵走去。

溫璃一直在留意這邊的動靜,見溫南卿離開,便推辭說身子不適提前離開。

走在回院子的路上,喧囂越來越遠,溫璃卻慢慢走著,懷念地看著溫府的草木,哪怕身後多出一道呼吸聲。

-斷然不會相信一個千嬌百媚的公主居然會早早香消玉殞。聖上接著道:“溫璃才貌俱佳,京中男兒有幾人可堪相配?不如入我皇家。”溫璃指尖顫動,這纔想起前世她已經與柳鳴淵定親,聖上冇法開口提及此事。可換作這一世,她便冇了回絕的餘地,細想她也能明白聖上的心思,皇嗣年幼,還未到娶妾的年歲。皇帝隻能用這種方式斬斷她的姻緣,如此也好讓皇嗣以後多一個助力。“臣參見國主。”溫南卿行了行禮接著說:“回國主,溫璃乃兄長獨女,...